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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只要他要,他就會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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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誠問道:“先生想吃什麽?”

明樓睨他一眼:“這點小事不用問我。”

聽這口氣,有幾分不耐煩的意思。

明誠察言觀色,知道明樓心思,便從熱乎乎的炒板栗袋子裏摸出板栗,纖長手指微動,剝了幾顆出來,遞過去,溫和道:“那麽,請先生等我幾分鐘。”

溫潤的板栗熱氣騰騰,還帶著剝它的人身上的一點香味。吃進嘴裏,入口即化的香軟。

菜市場這種地方,明樓是不喜歡的。喧鬧,雜亂,滿眼是人,吵得心煩。

但他把手裏的板栗一口口吃了,在菜市門口等待竟也變得沒那麽難以忍受。

而且,明誠說是幾分鐘,就確然是幾分鐘。分針走過7小格之後,他就帶著幾樣菜回到車上來,一點不讓人多受罪。

他實在是很體己的。

到了明誠住的地方,明誠先用勺子背壓了杯果汁出來,用熱水泡熱乎了,才遞到明樓手上。市面上雖然有榨汁機,但作為外國剛流進來的新玩意,並不是一般人能用的。

離晚飯做好還要一些時間,熱果汁一則先墊墊肚子,二則端手裏也可暖暖手。

明樓踱到書架邊上。

書架看得到明顯的木質結構,是拼接起來的,沒有上油漆,還保持著原初的態貌。手指撫上去,能觸摸到年輪和紋理。看起來應該是明誠自己做的。

它被構建得簡潔緊湊,並不顯得粗陋,而是透露出天然的氣息。

書架上的書不多,大約幾十本的樣子。

明樓順著書脊外封一本本察看,基本都是些小說、詩集、畫冊,沒有明顯的政治傾向。這是比較安全的選擇。

看到裏面夾著一本素描簿,明樓隨手抽了出來。

裏面有不少速寫的風景,但為數最多的,還是他。他的各種樣子。

行路時,會客時,休息時,用餐時……

雖然只是用鉛筆隨手畫出,畫面依然顯得層次分明,光影錯落,有種莫名的溫柔。

不動聲色地訴說著靜恒如一的心情。

明樓從頭翻到尾,然後把它合上,毫無偏差地放回原位,就像沒人動過一樣。

他將目光投向廚房裏面正在忙碌的人。

橘色的夕照光線透過廚房窗戶照進來,洗手池、案臺、置物籃、地板,每樣東西都被夕照染成了橘色……明誠就在這樣的光影裏面,披著一身溫暖的橘色。

收音機在播完新聞後,放起歌來。旋律飄進耳朵裏,稍覺熟悉。

明樓想起,這是那天去買表時在寶格麗聽到的一首歌,歌手似乎叫周璇。

歌聲低回婉轉,宛若輕言細語滲入人心:

無限柔情象春水一般蕩漾

蕩漾到你的身旁

你可曾聽到聲響

……

空間中彌漫著將近出鍋的肉湯味道,是肉香裹挾著姜蒜的沈郁香味。急火快烹不能這麽入味,要耐心地熬煮,才能出來這麽融合的味道。

明樓走進廚房,從後面抱住他。

他不喜歡進廚房,但這個人總能改變他的不喜歡。

明誠略微側過頭來,問:“怎麽了?餓了?”

“嗯,餓了。”明樓語意雙關地這樣說道。

“再一會兒就好了。”明誠笑了笑,神色溫柔,細白手指拈了片切好的香腸,輕輕送到他嘴邊:“先墊墊。”

明樓張嘴吃了,問:“這歌叫什麽名字?”

“訴衷情。”

“訴衷情?”明樓重覆了一遍這個名字,“我記得,你好像挺喜歡的。”仍舊是雙關的說法。

這一次明誠聽出了其中的意味,不過他並不避諱,他的嘴唇安靜地抿了一下,然後輕輕說道:“是啊,喜歡。”

“我不太喜歡這樣的歌。”明樓慢慢說道。他微微笑了一下,漸漸壓低了聲音,貼著皙白的耳朵說:“不過,現在喜歡了。”

明誠耳尖滲出一點紅來。

幹凈的桌布上面,擺上了溫暖幹凈的家常菜。

青白的萵筍葉,淡肉色的雞腳蓮藕湯,軟紅的糖醋排骨。還有一小碟切得齊齊整整的香腸,沒加多餘調料煎炒,只是簡單蒸過,散出帶著甜味的清香。

只是看著,便會覺得唇齒生香。

這世上有一種人,做任何事都能叫人讚嘆。

這餐飯吃完,桌子碗筷都收拾幹凈了之後,明樓下了命令:“去洗澡。”

明誠靜靜望了他一眼,說:“好。”

這個命令背後是什麽意思,是毋庸去說的。

他的身體並沒有完全恢覆,那個不好言說的地方依舊紅腫著。

恐怕承受起來仍是要疼的。

但,只要他要,他就會給。

明誠洗了澡,從洗手間走回來。

他走路是不發出聲音的,但明樓眼睛依然從報紙上擡了起來。做間諜工作,對於身邊是不是多出了人是很敏銳的。

他換了白布的睡衣,寬寬大大的,下面沒有穿。這樣的衣服把人裹在裏面,將平日裏的利落都掩了起來,顯得整個人瘦得快沒了人影,仿佛能隨風飄過來。上衣比較長,下擺堪堪掩住了腿間柔軟的器官,光裸著的腿又長又直,像瓷一樣白。

他這樣半穿不穿,比著正裝時更好看,像是用清水上過一層艷妝,簡直有了些華麗的樣子。

看到明樓望過來,他就向他微微一笑。他頭發是濕的,眼睛是濕的,嘴唇是濕的,臉上潤著水汽,透出些淡淡的紅色。是這樣一副濕漉漉的模樣。

在靜寂的夜晚,穿這麽寬大的衣服,且又足不出聲地行過來,令人想起聊齋故事裏的艷鬼。

若鬼魅都是這副模樣,要來吸人精血,自然是沒有什麽成不了的。

只怕給他吸幹凈了,都未必丟得開手。

明樓眼睛在他身上黏了一刻,然後平靜地說:“過來。”

明誠輕輕走到明樓身旁,擡腿跨坐上去。

明樓伸手探向他後面,入口略微腫著,裏面卻是一片無邊的濕潤。小小的隙縫隨著他手指動作輕輕縮緊,無聲的誘惑。

明樓低聲問:“傷到了?”

明誠說:“不礙事。”

明樓手指又略微撫弄幾下,摸過的地方便微微顫抖起來,顯然並非是不適。

明誠用胳膊輕輕纏住他脖頸,嘆息般的低語:“我想要。”

明樓拉下褲子上的拉鏈,慢而堅決地把自己操了進去。

明誠把準備工作做得非常周到,不需要人再去花什麽時間。

明樓進去了之後,並沒有動,只是伸出手,用兩只手穩穩托住那兩瓣圓潤的臀。

這是個沒法逃脫的姿勢。

他盯著明誠的表情。這副眉眼沾著水汽,顯得無比清黑。眉尖微微蹙起,是一種忍疼的神情。

美得這麽生鮮,似是咬上一口就會淌出水來。

而他身體裏面也是真淌著水。雖然很緊,但是已經潤滑過了,絕不會叫人進不去。

凝視著這張臉,明樓問:“疼?”

染著濕氣的睫毛輕撲幾下,明誠緩了一會兒,輕聲說道:“有點……”

能讓他有表情,便絕不是有點疼而已。

明樓手上略為用力,把那兩瓣軟肉抓在手裏,慢慢揉擰,又去吻那白皙修長的頸子,低聲道:“你咬得太緊了。”

本來就很濕軟緊密的裹覆在一瞬間又縮緊了幾分。

明樓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,不動作,手上仍是穩穩將他臀肉掌住,貼著耳朵說:“放松。”

明樓立起身來,維持著交合的姿勢,把他帶到床上去。

不用人壓,下身沾了床,明誠就自己緩緩仰倒下去。

他的腰力那麽好,足以把這個動作做得優雅又煽惑,柔韌得不可思議。

他雙腿環在明樓腰上,明樓依舊插在他裏面,沒有動,等他漸漸適應。

即使不動,也依舊有感覺。明誠的身體輕顫著,下身微妙地收縮,間歇性的含吮一般,很纏綿的那種咬法。

舒緩又綿長的快感。

明誠輕微擰腰,暗示。

床不可避免地響了起來。

知道他已經緩過勁兒來,明樓也就不再留情,開始慢慢插他。

他的腰又軟又韌,幾乎像是蛇,不只是應和,甚而是牽引,引動一場幹戈。

迷人的熱度和黏性。

太濕了,不只是潤滑劑帶來的,每次插進去,都能壓擠出一片潮濕的水聲。

濕得不行,卻還是致命的緊,始終微妙地吸夾。

紫漲的性器一次次貫穿了他。依然有些疼,但又很舒服。

他的身體自然地收緊,腰身游動一般,去誘引對方深入。

他喜歡那個硬得像鐵一樣的東西,希望它在他身體裏面再埋進去一些。

“先生……”輕嘆般的聲音。

粗長的性器便更深地楔了進去,像要把他牢牢釘在床上。

他凝視著身上的人。

明樓眼角邊有細細的紋路,可一雙眼睛依舊是美的,有內容的那種美。鼻梁挺直,上面滲出汗來。

他在他身體裏進出的每個動作都有力、硬挺。

小腹的熱意燒了起來。

他不自禁就這麽一直望著身上的這個人,用一雙微熏的眼睛。

明樓在欲這上面,一向很強烈,大概是因為其他的方面都得盡力克制,所以在這一道便尤其不願節省。

他知道自己的物件尺寸可觀,是常能叫人疼的。尤其承接他的還是這樣單薄的身體,腰身纖細得像是禁不住用力一掐。

但性器上的包裹始終是潮濕溫柔的,不管對方是很疼、還是沒那麽疼的時候。

那雙一直凝視自己的眼睛深邃幽黑,裏面滲滿了莫可名狀的溫度。

性這件事,本來只是身體上的宣洩,和誰做本質上沒有太大的分別。抽插的動物性行為而已。

但其實,會不同的。

明樓把自己更切實地壓進去,感受這個身體的顫栗和收緊。

難以陳說的感覺。像被溫水浸泡,繃緊的神經漸漸松弛,胸口的空隙被一分分填滿。

使人無法停下碾壓。

白皙光潔的身體,像細致的瓷,也像雪亮的鋒刃。

必須要這樣真切且深切地貫穿。

已經很深,很沈迷,卻還是覺得不夠。明誠輕輕喘息著,修長的雙腿像是無意識一般,沿著明樓腰側慢慢往上滑。

趾尖因為快感而略微蜷起,貼著由腰際開始的一線,一路勾劃上去。極輕微的動作,若有似無的挨觸。

明樓的性器本來已經很漲,因為這樣的動作,居然又進一步地硬漲了。

那雙腿擱到他肩上,細白的腳背輕輕蹭過他的臉頰。

明誠輕聲低語:“再插深一點……”

話說到這份上,便只能用身體去說了。

明樓俯身下去,雙手抓揉那兩瓣軟肉,盡根出入,深深頂他。

窗口上露出一張臉來,一張洋娃娃似的臉。

是尼婭。她已經26歲了,然而看起來仍像是個小女孩。

她甜甜一笑,說:“原來,你們是這種關系呀。”

說完這句,她推開窗戶,輕盈地跳了進來。

明誠手上一動,被單鋪展開來,覆上兩人身體。

他望一眼明樓,說:“抱歉。”

他突然收緊了身體。強力的擠壓吸啜之下,深埋在身體裏的性器自然而然地噴出了一股熾燙的熱流。

他起身披上一件衣服,淡淡掃了尼婭一眼,輕嘆一口氣:“你怎麽會來?”

“我說了,上海這麽小,我們還會再見面的。只是,我沒想到,”尼婭目光在他身上流轉一圈,聲音轉為促狹:“這個見面的時機會這樣巧。”

“你在外面看了那麽久,我還以為你不打算進來了。”

尼婭有些驚訝了:“你知道我在?”

明誠垂眼一笑,說:“感覺得出來。你還沒能做到將自己完全融入周遭的環境,不釋放一點氣息。”

尼婭嘆了口氣,說:“要做到那樣,必須心情十分平靜。”

明誠目光略微閃動一下,問道:“你很意外自己所看到的?”

尼婭慢慢道:“是,我很意外。我本來以為,你不會幹這種事。”

明誠笑了笑:“我也是人,為什麽不會?”

尼婭怔了怔,聲音轉低:“我完全想不到,你會甘心被人壓。”

明誠擡眼看她一眼,輕輕道:“沒有什麽甘不甘心,只有願不願意。”

尼婭視線往明樓身上轉了一圈,明樓早已將衣服整束好,在一邊冷冷看他們說話,沒有透出半點要參與的意願。

典型的上位者態度。

尼婭問:“你喜歡這個男人?”

明誠略一思忖,說了真話:“是的,我喜歡他。”

尼婭搖搖頭:“這不該是你的品味。”

明誠不置可否:“那麽我的品味該是什麽呢?”

尼婭盯著他:“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。跟埃裏烏比起來,這個人太平凡,不管是外表、勢力或者才能。”

明樓雙眼略微瞇起。埃裏烏這個名字,在俄語中是鷹的意思。看來他有位頗強大的情敵。

明誠淺淺勾了下唇角,不客氣道:“他再好,於我何幹?”

“他已經後悔了,你就不能原諒他?”

明誠臉色冷下去:“如果你再繼續為他做說客,那就不要怪我要請你出去了。”

“是嗎?”尼婭笑了笑,很嬌美,很無邪。

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陡然出現在她指尖,疾風般射向明樓的眉心。

明誠伸手拈住了它。

“尼婭……”他看向尼婭的眼睛,聲音沈了下來。

尼婭只冷冷一笑,毫不退避地跟他對視。

第25章 很多事情都可以用價值衡量,唯獨有一樣是要用另一種尺度的

明樓臉色鐵青。剛才,他似乎被當成了情殺的目標。

這位叫尼婭的特工只為了她口中的鷹而這樣做?他想了想,在心中給了否定的答案。結合她的神態、措辭、說話語氣,他有另一種判斷。

他看向尼婭,嘴角微撇,這樣說道:“說這麽多話,歸納起來無非就一句:人心不足,蛇吞象。”

“這算是自知之明?”

明樓笑了笑,道:“我說的,是你。”

他捏住明誠的下巴,面孔挨近,在他唇角咬了一口,留下一個鮮明的痕跡。接著擡起眼,悠悠道:“有的東西確然是很好,可惜,只能看,不能動。這滋味不好受,對麽?”

他望向尼婭,微笑著,刻意加多一句:“抱歉,我忘了一點,你沒有那個功能。”

尼婭盯著他,眼中先是燃起一簇暗火,片刻後便隱沒,對他笑了一下:“你這個人,倒是有幾分意思。”

明樓沒有回這句話,只附到明誠耳邊,低聲道:“這回你還沒射出來吧?下次再彌補。”

明誠回以淺淺一笑,輕輕說道:“好。”神情和聲音都是無限順從的。

那件事情對他而言本來不是必要,然而現在,已經變得越來越喜愛。

那是一種奇異的體驗,溫暖而甜美,像是做夢一樣。

在那種時候,即使明樓隨意在他耳邊說一句話,似乎都可以讓他硬。

而且,明樓的態度在改變。

明樓在這事上有些像是個孩子,喜歡由著心性而來,但現在卻已漸漸會做忍耐。

就好像今天開始他很疼的時候,明樓怕他不好過,絲毫不動,只以雙掌慢慢揉按。等他緩過來了,才開始慢慢插他。

他是很能忍疼的,向來也不怕疼,但他不能否認,這樣的對待仍然對他有著特別的意義。

他濕得一塌糊塗,幾乎沒法坐直身體。

想要。

想要親密接觸。

想要融為一體。

他開始有貪欲,可見人心向來是不足的。

得了隴,便又要望蜀。

好像有點克制不住自己。

明樓這樣說話,固然是存心刺激尼婭,但裏面的欲求是真的。

那樣的聲音和表情,讓一小簇青焰在他身體中無聲燃起。

無形中希冀更多。

想要一整晚地跟他做愛。

想讓他一直插在裏面。

感覺到這樣的意欲有些可怕,他伸手輕撫唇角的痕跡,不著聲色地斂去了表情。

明樓用的是耳語的姿勢,但聲音恰恰比耳語音量高出一點,尼婭是受過精英訓練的特工,應該能夠聽得到。

確定已經把人刺激得夠了,明樓才從容起身,說道:“我還有事,先走一步,你們慢慢談。”

他開門走了。

尼婭走到明誠面前。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般,她從最漫不經心的閑談開始,她說:“你挺適合穿白色的。”

明誠向她笑了一下:“你這一身也很不錯。”

尼婭嬌甜一笑:“昨天新買的,沒想到上海也能買到這麽合意的。”

明誠淡淡搖了搖頭,道:“雖然是戰亂時候,上海到底也是個國際大都會,沒什麽買不到的,只要有錢。”

尼婭顯出滿意的樣子:“那就好,我搞錢的能力一向不錯。想來日子不會過得太差。”

“打算長駐了?”

“有可能,不過還是要看情況。”尼婭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,接著反問道:“你呢?不打算回去了?”

“回哪?”明誠笑了笑,仿佛不懂她的意思一般,“這裏才是我的家。”

尼婭看他一眼:“我大概打聽了一下你的情況。你在汪的政府做事,想必是以這身份做著偽裝了,還一做就是好幾年。我不覺得,你會喜歡這樣的生活,約束重重,限制眾多。”

明誠輕輕呼了口氣:“很多事情,不是以喜不喜歡為出發點的。”

尼婭卻跟著追問道:“那麽,如果這場戰爭結束呢?你會離開這裏麽?”

明誠微笑一下,答道:“這個問題,現在問早了些。”

尼婭便不再繼續問這個,而是轉而要求道:“能幫我泡壺茶嗎?好久沒喝了。”

明誠望她一眼,說:“只有一點舊茶,將就一下?”

尼婭全不在意:“你泡的,自然是好的。”

他泡了壺茶,倒了一小杯出來,放在她面前。

她聞到他身上的味道。即使在最臟汙不堪的地方,也是潔凈而溫暖的。有好幾次她快要死的時候,聞著這味道,又掙紮著活了過來。她不舍得死。

尼婭捧著杯子,慢慢啜飲一口,說:“味道似乎跟以前不一樣。”

明誠告訴她:“品種不同,這是鐵觀音。”

尼婭默然片刻,說:“你的口味也變了。”

明誠輕扯唇角:“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。”

尼婭看著他,說:“如果不是親眼看到,我完全想象不出,你現在的樣子。”

明誠微微一笑:“很不堪麽?”

尼婭看著他的眼睛,道:“你就算是受刑,都不會不堪的。現在也不會。我只是覺得不可思議罷了。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。”

明誠笑了笑,道:“冷靜了之後,你依然這樣認為?”

尼婭說:“不錯。”她斟酌著措辭:“剛才那個人的確有些心機和能為,在這裏勉強也算是個能呼風喚雨的人物。然而,跟他在一起,你只怕必須要保護他。”

尼婭接著又說:“當然,他也有可能是在偽裝,能叫你看上的人,怎麽也不該太差。不過,就算是這樣,他的身手也絕對無法跟我們相比,哪怕是紅房中最弱的人,他都不可能是對手。那麽,當你身陷險局的時候,他能夠幫你嗎?就像那次你陷身特薩古堡,如果不是埃裏烏執意出手,別人根本無法救你出來。”

明誠搖搖頭:“後來,我助他完成三次必死級任務,並不欠他什麽。而且,你是在用價值去評判一個人。”

“對,我就是這麽功利。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。”尼婭並不否認,“尤其是,當對比擺在面前的時候,沒法不覺得不甘。”

“你錯了,尼婭。很多事情都可以用價值衡量,唯獨有一樣……”明誠執起素色的陶壺,幫她又倒了半杯茶,說:“是要用另一種尺度的。”

尼婭側頭望他,見他一雙眼睛沈靜溫柔,裏面浸潤著粼粼的波光,就算在夜晚也是閃爍光亮的,因著某一個人而瀲灩著。

尼婭嘆了口氣:“你太傻了。”

明誠很平淡地說:“聽你說話口氣,仿佛我明天就要死一樣。”

尼婭頓了一頓,說:“人無遠慮,必有近憂。你別自以為自己強大。常在河邊走,哪有不濕鞋。”

明誠並不反駁,全由著她說:“那就濕吧,就算濕了,也沒什麽。”

在昏黃燈光下面,他神情柔和,唇上噙著一縷淡淡的笑,像是淺淺淋了一層糖汁。

依舊是端然的樣子,但內核已被換過了一重。

她將目光移向他腳上。他的腳是光著的,腳背的皮膚很薄,所以有了什麽痕跡都很分明。上面有幾個指印,已經被人捏紅了。

尼婭便突然惱火了起來。

她笑了笑,說道:“你知道,我脾氣是不好的。你既然不願聽我勸,那我也只得用我的方式來叫你放棄了。”

明誠毫不意外:“你想殺了他?”

尼婭坦然道:“我厭惡他。”

明誠看著她,慢慢說道:“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。”

尼婭笑了:“你不用再給任何放過我的機會。我已經決定了。我知道,如果我殺了那個男人,你上天入地都會來殺我的。可是,那又怎麽樣呢?”尼婭眼中閃過一道哀意:“我不怕你追殺我。因為,如果你那樣做,你就必須一直看著我了。”

這話裏的情意便很重了。

明誠微微嘆了口氣,想了想,說:“你殺人的慣例,還沒有改吧?”

尼婭說:“沒改。三回不成,就算失敗。”

明誠計量道:“那麽,連上今晚在內,你還會出手兩次?”

尼婭又笑了,然而笑裏帶一絲苦意:“為了那個人,你也會這樣耍賴了?”

她今晚射出的匕首實在不能算是認真出手,因為沒打算能傷得到人。

明誠輕嘆一聲:“我不願冒風險。”

“你為了他,已經什麽都肯做了。”尼婭低聲說道。她用的是陳述式,並不是疑問句。

她並不爭辯。即算是兩次,也很夠了。

明樓出了中儲銀行的大門,明誠將車門打開,等他上去。

不知何故,明誠腳下忽然不慎滑了一下,竟爾將明樓帶倒在後車蓋上。

他的動作雖然突然了些,然而他本身很輕,便算是這樣半身倚著明樓,也不會令人覺得多麽負擔。

明樓的心思轉得多快啊,當然想得到明誠不會無緣無故這樣。

他一向是那麽穩當的人,怎麽會突然立足不穩還順勢帶倒自己?

明樓扶住他的肩膀,立起身來,目光一掃,便看到了車門上沒入的彈痕。

是一次狙擊。

如果他還在那個位置,現在只怕已經沒命。

明誠帶開他之後倚在他身上,除了借勢而為,應該還有保護他的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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